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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故乡都有一条河

[ 作者:孙庆捷  文章来源:中国乡村发现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7-02-08 录入:19 ]

故乡村子南边田野里有一条河,因地势低洼,乡亲们习惯叫它南洼河。这条自西南而来流向东北而去的自然河,追溯起源,无从考证,它当属地球上密织的最不起眼的毛细血管之一,世代泽被涵养肥沃着两岸的田野,同时也养育着两岸的芸芸众生。

故乡的这条南洼河,照实说,既是抗旱河,也是防洪河、排涝河。

抗旱主要在春季。每到春天,特别是到了谷雨种瓜点豆的时节,这条河的上游,河务部门总要把高堤河里的黄河水源源不断地注入到这条地下河。每每河里来了携带鱼虾的黄河水,首先引得村子里的孩子们喜出望外地跑到河边,亲近它、戏嘻它、欣赏它。接着,生产队的壮劳力,便在这条河的下游囤土堵河,把河床憋满水。从西北黄土高原千里逶迤而来的天然黄河水,携着各种鱼儿顺势沿着南洼河桥边的排水沟,欢快地流向村子周围的大小坑塘。几天功夫,村子四周的坑塘被黄河水灌满,地势低洼的庄稼地成了自流灌溉,低势较高的田野,人们利用就近的排水沟或坑塘,架起水泵开始提灌。没有机械条件的就索性把铁制或木制水桶用麻绳捆绑起来,人工合力提灌。离水塘较远的菜园,人们挑水洇舀育种。那种提灌抢种,欢快、生动的劳动场景,是一幅人与自然共融共生,浑然一体的美丽壮观图画。

南洼河的水引到村边坑塘,还有一大好处,那就是涵养了村子里的旱井水源,让人们吃水用水不愁。特别值得提及东南坑北侧的那口旱井,它可谓村子东部庄户人家的命泉。

枯水季节,这口旱井,水位下沉,深不可测,好像一只瘪瘦的挤不出多少乳液的老牛,人们挣抢着把粗壮的井绳顺着井口木制盖边沿磨出的一道道深槽,快速地放入井底,随后两膀一掉力,卯足全身的劲,左一把右一把高高甩出井绳,将几十米下的水桶提出来。有时井底快要竭泽,提出半桶浑水,也不舍倒掉。盼来了南洼河、东南坑水满丰盈时节,这口旱井,充盈着碧蓝清澈甘甜的泉水,人们几乎不用井绳,用肩上的扁担钩就能轻而熟练地把水桶灌满。

南洼河的防洪排涝也功不可没。到了盛夏的暴雨季节,村子街道的雨水肆虐着冲出村口的陡坡,有的路口被雨水冲刷成一条大深沟。雨水流入坑塘,坑塘灌满后,就顺着排水沟流入南洼河。南洼河河床满载着来自头顶、村庄、坑塘、田野的滂沱雨水,一路东北浩荡而去,几经水系汇合泻入金堤河,又几经水系汇合,送入海河,最终安然流归大海。

南洼河,床阔壑深,几乎一年三季河草葳蕤,是割草喂羊的好去处。

南洼河,演义承载了多少难忘故事,让人恋笔讲述。

激情燃烧的文革岁月,农村过集体生活,成生产队,吃大锅饭。南洼河的南岸,有我们第一生产队的一大片沙滩地,很适合种红薯。每年,我们队把这片黄沙地留作春地,一年只种一茬春红薯。南洼河一来水,生产队长就组织社员们挑水、扒坑、施肥、洇舀、插秧、培鼓土,分工合作,起早贪黑,忙活数天。秋收时节,这片红薯地结出的一嘟噜一蛋紫粉透红的硕大个红薯就成了全队近200口人一年的主要口粮。

那年月,村子组成四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在这条河的两岸,都分布着庄稼地,有麦地、豆地、谷地、红薯地等等。每逢收获季节,生产队把成熟的庄稼集体收获后,仍有残留果实。捡拾这些残留庄稼,可有个规矩。

哪片庄稼地集体收获后,在这片地的四周会围满很多人,但得不到统一信号,谁也不敢越进雷池一步,只专注并急切地等待着看守这块庄稼地的人或这个小队的队长,只要这两个人中有一人高喊:“轰活啦!”人们才会刹那间冲进这块地,个个抄起捡拾家伙,像饿虎扑食,争先恐后地将这块庄稼地给予地毯式扫荡。如果是麦地、豆地,人们多用手持20个齿的竹耙子将地表上的残留庄稼耧个净光,这还不算完,是麦地还要把麦茬用长铲铲净,是豆地还要把豆叶耧净、豆茬拔净。若是红薯地,人们会抡起三个明晃晃利齿的抓撅,奋力捯入地表下铇根追找残留果实,乡亲们俗称这种活计叫“栾红薯”。那年月,中秋时节在南洼河两岸栾红薯,场面都十分壮观。

有一年,我们生产一队在河南岸集体捯罢红薯,捡拾堆成大堆,后用大箩筐、大杆木称,按人口、工分,把红薯分完后,接着就是轰活栾红薯。当时我们队会计孙赠燕可能是分红薯时伤了神,累了脑,在栾红薯现场又心渴用力,突发了脑溢血,社员们用木制排车拉起他,急送县医院,谁料想,不几日,才三十出头的壮汉,撇下妻儿老小,英年谢世。大概是1974年左右的一年秋天,南洼河北岸第二生产队的春红薯地轰活了,我和邻居建民在地里栾红薯时,因相处太近,他一抓橛捯下去,没捯到红薯坑上,而是一下子捯在了我的右胳膊上,当时胳膊袖子被撕下一长条,而胳膊上的皮肉一点也没碰着,现在想来还心有惊怵,好幸运啊。

还有一事,前街玉贵家当年养了一只大花狗,对主家可忠诚、可有感情,主家也倍加爱护,几乎每到晚上,这条狗吃饱后都要准时蹦到主家大门洞上边专为它设置的一个狗窝里看家,这条大花狗,身材硕大,犬吠洪亮,不但玉贵家,就是前街一条街,晚上有什么异常动静,它都会汪汪大叫一阵,相安无事。就是这样一条忠于职守,忠诚主家的看家好犬,玉贵的二弟玉平在南洼河北岸他们第三生产队栾红薯时,这条爱犬遭到致命厄运。具体哪年记不清了,玉平在地里栾红薯时,狗因亲近于他,不离其身边。他在抡起三齿抓橛捯红薯坑时,这时,家中这条爱犬的脑袋正好先于三齿抓橛伸进该红薯坑内,几乎同时,玉平正双手抡持发着闪闪刃光的三齿抓橛,毫无给其反应之机,一下子不偏不斜正好三根锋利的抓橛齿子捯进该狗的脑袋,瞬间狗惨叫一声,本能地反应挣拽着玉平的抓橛带他一咧彻。不会功夫,狗脑袋血流遍地。据说没过大会,可怜的这条看家护院的忠犬就一命呜呼了。

村子上年纪的人都知道,涨水虾涝水鱼。南洼河每临晚秋,河水越流越少时,那是过鱼的好机会,人们会在河道内拉起鱼网捕鱼,有的直接截流河道,用下簸帘子垂直落差泄水的办法坐收捕鱼,很是奏效,也很有趣。

少年时期,我与村子的发小们常用这种办法捕捉很多鱼虾。记得一年深秋,南洼河里开始涝水过鱼,我和邻居建修在这条河的上游,本村与四合村交界河段,用下簸帘子的方法下河捞鱼。具体做法是:先把流水河道堵住,把上游河水憋到一定高度,即估算出上下游水位落差一米以上时,便开始在堰塞墙中间开约1.5米左右宽的豁口,豁口上半部分用红砖砌实,豁口墙体下游,先用超过豁口宽度的粗木棍子支起四方框架,框架上安放那年月晒大红枣或晒红薯片专用的高粱桔杆编制的簸,再在粗杆簸上铺一层夏天入户门上阻挡蚊蝇的旧竹帘子。

这个四方型的捕鱼框架,前后要有一定角度,大概夹角20度最宜,即框架前部钳入堰塞墙的底部,框架尾部略微上翘,框架周边要有一定高的立体墙面,防止鱼儿从竹帘子上蹦到下游的河中逃掉。准备就绪后,把上游缓缓涨满的河水从设定的豁口扒开,让其自行下泄。河水在下泄的过程中,各种鱼儿会顺势贴着豁口的红砖之上,不由自主地乖乖地顺水流到下游的竹帘子之上。大个鱼儿一旦落到竹帘子上会乱嘣一阵,因竹帘子上存不住下泄流水,嘣哒一会因缺水氧,便偃旗息鼓,和其它的鱼儿一起白化化地躺在竹帘子上成了俘虏,尽可从容抓获。那一次,我和建修用这种办法,轻而易举地捕捞了一大洗脸盆子黄河鲤鱼,拿回家用铁锅一焖,真是天然醇香,味道好极了。还有一次,河里夜间过鱼,我和建修仍用此法捕捞,因深秋,河道内晚上阴冷,熬不住,便回家睡觉,第二天一大早过去抓鱼时,发现有几条流浪家犬闻腥跳在竹帘子上挣食,鱼儿成了它们的美餐,所剩无几。

那年月,秋罢入冬,南洼河逐渐断流,进入枯水期,每至此季,这条河由上级河务部门统一组织公社社员,划工分段进行清淤,疏竣河道。

冬季的南洼河,对本村发小孙恩光来说,有着特殊而美好的印记。文革末期,比我大两岁的同学孙恩光,已出落长成英俊青年。男大当婚,在一个寒冷而幸福的冬季,初中尚未毕业的他,从乡中放学后,没有与同村的同学们一起回家,而是窃喜而诡秘地下了枯水季节的南洼河,他大步流星,又几乎是一路小跑,很快消失在南洼河的尽头。事后,同伴们才晓得,那天,他是应媒人之约,去了南洼河的上游,在本村与马楼村交界的河谷内相亲。南洼河,河为媒,用它宽阔的河身拥抱而成全了这对新人。三十九载,岁月变换,年轮飞逝,弹指挥间,而今他们恩爱如初,幸福有加,儿孙满堂,美满地久天长。

南洼河,壮观的过去,无私的奉献与厚爱,永远印记在人们的心里。

进入改革开放新时代,每每归故巡视南洼河,总是越来越让人揪心。一是河床越来越窄,河道越来越浅。二是河水越来越少,鱼虾渐趋绝迹。更为痛惜的是,如今河水污浊,各类现代生活垃圾积沉于河道,不堪入目,无人问津。

南洼河,我记忆中的美丽的故乡的河……

中国乡村发现网转自:微信号 浓农乡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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